【all叶】不良少年▪52.1
番外一：一个没有人点但我就是想写的关于纪律委员的故事。
楚云秀下班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她把食材随手甩到茶几上，随后便像散了架一样直愣愣倒在沙发里，疲倦感一阵阵袭来，她慢慢蜷起身子，闭上眼睛。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半夜了，她睡得头有点晕，为了醒脑她从口袋里摸了包烟出来，也不顾因为空着肚子而胃酸翻涌的难受，皱着眉吸完了一支烟，末了狠狠在桌子上碾灭了烟头，扔进垃圾桶里，这才感觉状态好了一点，起身洗了个澡后又坐到了电脑前，忍着怒气修改屏幕上这个不成器的方案。
楚云秀高考成绩不错，只是文综稍微掉了点链子，比平时的成绩差了些，可在R中里也算是鹤立鸡群了。
她选择了本地一个名声挺好的一本上大学，考了研就没有继续进行学术钻研，接了一个知名私企抛来的橄榄枝，当了一个文职人员，天天在办公室里感受辐射的滋润。
上学和工作是性质完全不一样的事，若说高中三年是辛苦得死都不愿意再重新经历一遍，那工作就是辛苦得恨不得马上死了算了，起码上学时还有朋友，有人很好的老师，多少有些美好回忆，可工作时却只能感觉到无尽的枯燥，加上无缝不入的互相猜忌嫉恨更让人奔溃，多少次努力提起嘴角向恶心到骨子里的人微笑时，楚云秀都在恨自己。
她想，姐当年一个叱诧风云R中太妹，怎么现在混成这样，还好没被叶修瞧见。
想起某人时她自然忍不住又想起多年前那些肆意快活的时光，倒也能开心一点，可以用平和的心态去向现实低头。
最近他们公司不太平，一个股东把他的千金安排进来，就跟着楚云秀一起工作，还嘱咐楚云秀要好好教育下后辈。
该千金满脸抹的都是钱，连头发都烫染得迷人，睁着一双大眼睛笑吟吟地盯着楚云秀时楚云秀就知道要完，但她总不能拒绝股东的请求，只好应下。
结果自然不出她所料，这个女孩根本就无心工作，每天尽把时间花在了梳妆打扮上，各种文件一来就直接丢在楚云秀桌上，硬生生把楚云秀本就繁重的工作量翻了倍。
楚云秀从高中起就不常按时吃饭，不过少年时是因为精力充沛，饭量也小，少吃一顿都不觉得饿，加上自己也喜欢备着小零食，所以也不会因为吃饭问题而发愁。
但是现在情况不大一样，她经常因为一个会议而失去了吃饭的时间，或是因为赶项目而忘记了吃饭，等到饥肠辘辘想要叫外卖时饭店早就过了，再在这时候吃饭只会让同事嫌恶，因此只能放弃，好几年下来，胃病也就落下了，而这些天为了伺候大小姐，楚云秀几乎每天都吃不到正常的饭菜，好几次精疲力尽回到家时都手脚发软，只好窝在沙发里慢吞吞地吃一个路上买的面包，再吃多就会觉得反胃了。
大小姐最近似乎是被父亲发现了自己天天都在浑水摸鱼的事实，于是大有改邪归正的气势，一口气接下了好几个策划，把旁边的楚云秀看得肝疼——果不其然，根本没有经验的千金写的方案就没有一个拿得上台面的，为了不耽误策划的进度，公司便交给楚云秀修改的任务，并隐晦地表示不会亏待她的。
这话一下来楚云秀就了然了。这是要把她的功劳归到大小姐名下是意思，不过为了感谢她那在大人物眼里微不足道的辛苦，他们愿意多给点辛苦费。
思及此她有些颓废，也有愤怒，可怒不了多久，因为她知道最终自己还是会妥协，在大城市里辞去一份不错的职务的后果是她无法承担的，她只能低头，去看自己的无可奈何。
时间过了一点，楚云秀总算把最后一个方案修改好了，她长长出了口气，倒在椅背上，眼里的光聚不起来，四处乱飘，最终定在了放在鼠标旁的烟盒上。
软中华3字号开头，连烟店都不会多开的实力贵烟，一条就要六百多。
她记得第一次和叶修见面时，叶修就跟她说他们是烟友，她当即就抛下对新班主任的排斥，兴致高昂地举起她的芙蓉王和叶修认亲，没想到这个万恶的资本家拿出比她贵了好几倍的烟，马上把她扔到了贫民窟烟民的圈子里。
和叶修渐熟之后她时常去叶修想沾点便宜，没想到叶修心思大大的多，笑得特别阴险，说：“这样吧，你数学小测每进步五分，我就给你一根，退步我就没收你一盒，成不成？”
“成你妹！”楚云秀当即拍桌，驳回。
于是叶修面不改色地点起一根烟，在烟雾缭绕间笑眯眯地看着这位有骨气的女同学。
楚云秀双手握紧，嗅着那阵她没有感受过的芳香，想着名牌烟的滋味，她巍峨不动……
转头就答应了叶修。自那以后就算叶修不给她开小灶她都每天放学就乖乖拿着错题本去叶修办公室蹲守着，叶修为了她还特地去找了张椅子，让她可以坐在旁边写练习题。
那时候叶修总会把一根烟放在楚云秀面前，无视她愤怒的目光，淡定地翻看着那个她用来记录增减德育分的本子，搞得楚云秀没趣，只能低头乖乖写题。
那样的时光很是静谧，楼下学生的笑闹声传上来已经被过滤了几层，剩下稀薄的一点散在空气里，办公室里的老师在这时候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叶修还为了一个学生加不加薪的班。
题目是平常她自己做会烦得想跳楼的，可是在余晖下思考却出奇的冷静，她总是写了两分钟就已经进入状态，别说烟，就是叶修突然消失了她都不会反应过来，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叶修在等她做题时都在干什么，总不能是一直看那个没有营养的小本子吧。
这样学习的效率非常高，楚云秀遂了叶修愿，成绩一步步高升，楚云秀自己也拿到了奖励，两个人狼狈为奸，烟瘾上来了就默契地一起溜进小树林，躲着人群吞云吐雾，神仙都没这么快活。
那时候楚云秀是真心觉得满足，她想这烟还真对得起自己的价格，真带劲。
眼下这个价位的烟她屯了好几盒在家里了，可她再吸时却一点不觉得有什么特别，渐渐的她也就不想再吸烟了，只有偶尔累极了才会抽上一根。
“是啊……”她喃喃自语，拿着手机，不自觉地就发了条朋友圈，“我真的……很累了。”
楚云秀在城市的CBD买了一套小公寓，是为了方便上班特地买的，她爸妈在城郊住大房子，偶尔会过来看望她，顺带给她带点自己做的点心。
像今天就是，楚云秀送走了来看她的爸妈，转头看着那装了一大箱的吃食，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在成为芸芸众生后，她的寄托就成了这些少有的真心待她的人，只有他们才能给磨掉了锋芒并为了生活学会了隐忍的她一些宽慰。
这样的人在以前也有好几个，比如说叶修，比如说苏沐橙，比如说高中那些没心没肺的少年们，不过随着毕业后的联系慢慢减少，她也不清楚那些伙伴们现在是否还愿意把她当成一部分了。
往事总是容易让人软弱，楚云秀这些年虽然没有挪窝，却一直都极力避免靠近有过回忆的场所，因为过去太美好了，想起来总会怅然若失。这时候的楚云秀也很快放弃了回忆，把注意力转移到爸妈做的点心上。
出乎她的意料，这个箱子里吃的倒不是很多，反而放了很多书，大多数的标语都写着缓解压力保持健康一类的话，此外还有一个有些老旧的小本子。
楚云秀明白过来了，应该是因为她发的那条朋友圈，她爸妈担心她，这才想办法开导她来着。
她的心有些发胀，指尖微微颤抖，几乎是没有思考地便伸手碰到了那个老旧的本子，然后轻轻拿了起来。
“靠……”她忍不住骂了一声，没想到会这么猝不及防地和她的过去见面，根本躲都躲不开，“爸妈怎么把我的记账本都给翻出来了。”
那个老旧的本子是个普通的软皮抄，封面有女孩秀丽的字迹，写着“记账本”，可这三个字又被划掉，随后被一个奇丑无比的字迹代替，似乎很是正经，写的是：“高二9班学生德育分增减情况”。
那当然是叶修给改的，一个完全不正经的家伙写了这种字，把楚云秀乐了半天，直说你丫好像一个衣冠禽兽。
高中已经毕业七八年了，那两年时光像流水一样不经意就溜走了，楚云秀感觉自己会不在乎，可没想到在看到这个封面时就被回忆糊了一脸，整个心都闷着，难受。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不让自己难受，打开了他们以前的班群，大吼一声：“有人没有，秀姐要来表演了！”
这个群很久没有人说过话了，被这一惊动大概所有加了的人都会被吓一跳，于是在五六分钟里，楚云秀看到好几个现在还能记住的名字出现了，全都嚷嚷着让她有屁快放。
楚云秀开了群电话，这几个家伙就加了进来，催着她说事，坦言自己还有一堆事要干呢。
楚云秀也不啰嗦，开门见山：“同志们，我找到了当年记录你们不良事迹的本子，我现在让你们品品哈。”
“什么本子？？？”黄少天反应最快，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说话语速更快了，好似一阵飓风卷过，“是你和老叶狼狈为奸搞的那个本子吗？那个乱给我们安罪名的那个！”
“胡说八道什么呢，这些罪名可都是实至名归。”楚云秀反驳，手也翻着本子，“就比如这第一条：黄少天说脏话，扣两分。”
“滚啊！！！！！”黄少天在那头怒吼，听得大家都拍手叫好。
楚云秀有些微微愣神，这里明明只有她一个人，可光是听着他们的声音，她就好像已经置身在那个班级，置身在那段永生难忘的时光里。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还有呢，黄少天染黄毛扣两分，周泽楷头发太长扣两分，这才开学第一天！”
群里安静了一下，似乎都有些迷茫了，这些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的事，现在提起来竟然也还历历在目……那个老师在那个盛夏推开了这扇所有人都不愿意触碰的门，用特别的个性引起了所有人注意。
他能把拿钢管打架的不良少年安排去当清洁工，把被排挤少年温润伪装下的阴暗看穿，把壁咚他的少年逗得脸红认怂……
那个叫叶修的老师，就这样不容抗拒地把他的存在刻成了永恒的感动，留在每一个被他救赎的学生心中最隐秘的角落。
“孙翔顶撞老师，扣两分。”
“方锐衣服不过关，扣一分。”
“……，”
“明明你和苏沐橙都一头红毛黄毛的，凭什么没有记你们的名字！无耻！”孙翔听着听着发现了不对，忍不住指出背后的黑幕。
“呵……”苏沐橙冷笑，“你以为狼狈为奸是白说的吗？”
楚云秀不理会他们乱糟糟的抗议声，继续笑呵呵地念着他们的罪名：“9班全体学生偷钢琴，扣一百分……”
“什么玩意！”集体抗议了，“明明是他安排的！太无耻了！”
楚云秀终于笑得不行了，一边捶桌一边继续念，简直要被叶修的不要脸行为逗坏了。
她念着突然感慨一句：“唉，这么看我还真是个旁观者，早知道我也给自己扣点好了。”
大家一听更不服气，纷纷说她得了便宜还卖乖，简直是叶修性转。
楚云秀才不管他们怎么说，自己依然笑得特开心，手指也随便翻着本子，一不小心翻过了头，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去了。
她记录东西从来从头记，所以很多本子末页基本没有什么笔迹，这本也不例外，可她却在正准备翻回去的时候发现有些不对劲，连忙低头细细琢磨。
那本子的最后几页，陆陆续续写了很多记录，字体特别伤眼，凡是被叶修教过的人都会记忆深刻。
“这是……什么啊……”楚云秀愣神了，不顾耳边还是旧时同学对她突然停下的询问声，浑身发抖着看起了这些她完全不知道的记录。
“楚云秀同学染红发，扣两分。”
“楚云秀同志吸烟，扣一分。”
“纪律委员不经思考，听从班主任的指挥乱扣分，扣三分。”
“楚云秀都在天台吸烟，扣一分。”
“楚云秀今天课后补习开小差，糟蹋哥的心血，扣十五分。”
楚云秀整个人都快没有力气了，她一边看一边强忍从身体里涌出来的软弱，手指僵硬地往后翻，又时不时往前翻回去，像是害怕一不小心就把这些珍贵的话语看完了。
“什么东西啊，明明天台吸烟还是你扯我上去的，太不要脸了……”她看着这些熟悉的字迹，没忍住笑骂起来，“原来你这家伙在我写题时就在干这事啊，真够无聊的。”
可是思绪却忍不住倒回七八年前的那个九月，在那个她被朋友骗了，遭到外校女生围攻毒打的时刻，有个开着法拉利拉风登场，而后勇敢地挡在她身前的老师，说了那句时刻敲击她心灵的话：“她是我的学生，我要带她离开。”
离开被欺骗的痛苦，离开缠住她的泥沼，离开被认定为废物的身份，离开这狭小的空间，飞往广阔的天空。
可在那狭小的空间里，有一个人会如此认真、如此温柔地注视着她，这样的心意，胜过她见到的每一处壮阔风景。
楚云秀看到了最后一个扣分记录：“楚云秀同学不按时吃饭，扣两百分。”
片刻后，她泣不成声。
